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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資訊] 原來作文要這樣教 <<龍應台:鄉村孩子的 兩節作文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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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1 12:59:52 |只看該作者 |新文章置後
好文分享: \" g$ Q% I$ P' U( d( K0 D) {

: L3 l; b: j' u' v# Y
) k3 m  H) {5 \7 b6 d! T6 ~% Zhttp://www.cw.com.tw/article/art ... campaign=dailybeirf
. m- G1 ^2 U; t+ l4 b" @; f7 u4 A) x1 A7 E, ^/ m
作文,就是思想,就是生活,就是態度。我自己在那樣的鄉村長大,我知道,對鄉村的孩子,你認為他能走多遠,他就能走多遠。# n. W+ j/ e# V( P% F* D" c
* j- O" E" g' E, o& J. A
三個小學的六年級學生,加起來總共三十六個,或坐或站或蹦來蹦去,嘰嘰喳喳說話。緊張的是他們的老師,老師擔心自己學校的學生待會兒會不會「表現」不如人。
) Z, ~/ {" ~& z% }
3 b1 C: I, ^# d  q' n還沒開始,我先去操場上看看。一個皮膚黑得漂亮、胖嘟嘟的原住民男孩正在自己玩,看見我,靠過來大聲說,「你是誰?」像野鹿一樣不怕生。
, d% Y( c9 o1 x6 p8 X/ U; [" m" z5 v6 ^  x. ~0 f+ S/ e
瓶蓋怎麼開啟
9 @4 _+ W! G+ Z1 G+ t! i3 l/ p7 Z6 W4 G, L0 f( v: u9 V+ e+ a
我是來教作文課的。
" \' J% e" {: C6 ^. v' m4 e7 }5 R& l) V
對於六年級的孩子,說明文可以當作入門。
& m1 D5 K+ @4 D' H
: J  R( {4 u& {, {* N五、六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孩子們先看一段兩分鐘的搞笑影片。兩個故意用很滑稽的口音說英語的俄羅斯人,示範如何徒手用一張白紙把一瓶有金屬瓶蓋的啤酒打開。' ~* p* Z  ~5 {8 g6 Y
9 Y" G8 w1 Y* p4 }
每個孩子桌上都有一瓶黑麥汁和一張白紙。他們必須仔細看那個好笑的俄羅斯人怎麼做。孩子聚精會神地看,就怕漏掉哪個環節,待會打不開瓶子。
5 s% R7 G- h* G( s. j& |) ~( P  n
兩分鐘過後,我問,「看完了?」9 ]. h( c: o& u6 j% \, a9 @
: K) F# w0 x4 \! s  }
「看完了!」孩子的聲音很清脆。
8 N  P( b( q0 K* k! R: S2 N( b- Y& v% F6 X* l  }0 S; ^# s  z
「看得很仔細?」
4 u! d9 J) z, z  }* D: r( p8 ~' u; o; e1 p$ B& |0 G
「很仔細!」
5 E: ]) O7 G; d* Z% r
8 g8 J; c6 K3 m好,那就自己動手了。) X! P7 c% r& K( r0 G
4 L0 T, |% X; H4 r3 U
孩子們認真無比地低頭摺紙,當紙被摺成一個立體、有稜角的小方塊時,就必須用它來開瓶子了。影片裡俄羅斯人只花半秒鐘,「碰」一聲,金屬瓶蓋就衝開了,好容易。真正做起來才發現,不行,怎麼都打不開。
* H& c' P# e: |8 d8 q" ]0 @7 `0 j% x" `4 J$ s4 \
折騰半天,孩子們知道事態不簡單了,有的開始站起來,想用全身的力氣卻又找不到使力的地方;有的蹲下來,檢查齒狀的瓶蓋是否有鬆動的跡象。一旁的老師也緊張了,靠近來盯著孩子們的手,像世界盃的足球教練一樣,恨不得自己下去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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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 Y) f% b7 g+ a「老師,」一個大膽的孩子說,「可不可以再看一次?」
* Q- @" y" x: L) S8 {+ u' R* X: e$ X. a$ A9 S# [4 J) u
沒問題,再看一次。
; m$ V) i/ g: @4 ?
2 f4 _' G0 ^# s) L  D$ L影片再播一次,這回,看得更認真了。. @8 H& O$ t( L; ]4 H

9 B4 j; c; K( P8 J6 q3 d當第一個孩子成功地「碰」一聲讓瓶蓋跳起時,那個小組是歡呼的,好像踢進了球。
8 s0 ^! S9 r7 y. d. [
3 N$ j6 }5 ?2 `沒有打開的黑麥汁,讓大家帶回家繼續努力。現在開始寫作文了。題目就是:以精準的文字說明「如何用一張白紙打開瓶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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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先是歡喜地看著黑麥汁,後來又好玩地看著影片,接著興奮地、專注地努力開瓶子,幾乎忘了我們是在上作文課。但是剛剛的體驗深刻,現在不再需要任何說明,每個人低頭努力寫作。
& K' m$ E, \( h% t9 j8 O% K7 L
. s' E; f5 ]  i 教抒情文,我會和孩子一起走到海邊,看海水的顏色變化,聽浪破的聲音,上「寧靜」的功課⋯⋯。(龍應台提供)0 r. B. L, ]; w& _/ U8 z- X; u
( D8 F4 V, q, v% z# }: k: T9 s# Z
十五分鐘後,作品交上來,我們把作品投影放大,共同閱讀,一篇一篇、逐字逐句討論。有沒有寫出摺紙的長跟寬?摺紙的硬度需不需要說明?用哪一隻手抓住瓶子?抓住瓶子的哪一個部位?硬紙稜角是要卡在瓶蓋的上面還是下面?力氣要使在哪一個點上?身體和瓶子的角度要不要寫出來?「卡」這個字對不對?動詞怎麼選擇——是「撬」,還是「頂」?是「推」,還是「擠」?是「塞」,還是「刺」?「拉」和「扯」的差別是什麼?用「敲」或「打」比較準確?3 z) e9 L% E: R) m5 d" Y

! L' ^! S) [6 A( ?; Q) R& D- w我完全不懷疑我可以和十二歲的孩子討論字義,我也非常相信,再練習幾次,這些孩子可以寫出非常精準到位的說明文。
/ x' f$ G5 `! ?! s; I- y" V. J) h- ^1 v4 _7 i* f! E
第二節課談「論說文」。還是以視覺開始。六分鐘長的影片,孩子們睜大眼睛,看著成千上萬的老鼠慌張地推擠奔竄,竄過森林,竄過溪流,竄過田野,彷彿在沒命地逃亡。最後奔到懸崖邊緣,下面就是大海,最前面第一批老鼠毫不遲疑往下跳,後面跟上來的,不明就裡,一批一批跟著跳。老鼠載浮載沉地在洶湧的海裡漂,最後集體淹死。) o6 v4 m; v0 M" _& ~
' O$ F8 D2 R1 b4 Q8 h8 E
老鼠集體自殺
0 z6 P) k7 w3 N& p  b4 C
; Y% Y) c& Y& H* l! @影像驚心動魄,大家看得專注,一時鴉雀無聲。; L, d5 {2 A: `- V) ~
# T4 U" J4 G6 F% M; D: D
我慢條斯理地問,「你們覺得,我要出給你們的論說文題目,會是什麼?」( G9 @) U$ _( w3 p

% `' X: A7 R4 V! ^% u" `「不~要~盲~從~」三十六個孩子拉長了調子,像合唱團一樣唱出一個一致的答案,未經商量就一致的答案。
4 {7 W8 F7 L2 ~. w  p2 p
5 Q- h. \- Y# O$ m「是嗎?」我說,「真的是大家都同意?有沒有主張,我們應該寫『盲從很好』、『有時候我們需要盲從』的,請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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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就笑成一團,大叫「沒有沒有啦!」坐在後排觀察的老師們也覺得好笑。好,既然大家都這麼說,那麼你們就寫這個題目,寫一段就好。& N. |& K8 Z5 o% Y; |$ h; A* Y' q

& J9 S1 S+ z& w4 a十五分鐘後,卷子上來了,我們一篇一篇看。稚嫩的筆跡,工工整整地努力,每個字都透著稚氣和力氣。最典型的,大概長這樣:* Z* X% o* R$ W# H. p# j3 n! k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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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盲從* w3 M1 e! |3 o8 q$ `6 x

4 Z9 z/ [1 h, ]8 |1 a- R我們不可以盲從,像這些老鼠一樣,因為盲從,所以跟著跳海。譬如說,如果有人說王小玲偷錢,你就不一定要相信,我們不能不經過思考跟著人走,盲從可能會使你悔恨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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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U; m2 z- S大家都對「不可以盲從」的結論似乎很滿意。收好卷子,我問,「你們覺得剛剛的影片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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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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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收穫嗎?」% T" ~9 H. M4 B) L- T

8 M3 u% f5 d! Q% K% E「有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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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深刻嗎?」( O4 D/ n& R* Y! g& b

, z; U* I( m& V+ u8 _. v& C8 k「印象深刻。」
& J2 e* D) ]5 _  H* u9 n6 S, ~6 P
$ E; d2 B! D+ r6 t5 e「如果我跟你們說,這個影片是偽造的呢?如果我現在告訴你們,這部片子得到了一九五八年美國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獎,但是內容是造假的呢?這種老鼠叫做旅鼠,一直有民間的說法,說旅鼠會集體自殺,可是並沒有科學根據。這部片子的製作團隊,為了得獎,製作出成千上萬旅鼠跳海自殺的畫面,事實上是攝影師只用了二、三十隻旅鼠,利用攝影鏡頭,假造出成千上萬的視覺效果。而且那些旅鼠,是攝影師一群人圍起來把它們趕下懸崖的。影片得獎後傳播全世界,更加深了人類對旅鼠會集體自殺的印象。幾年後,歐洲才有人舉報這個片子造假。科學家也出來說,旅鼠根本不會集體自殺,他們只會集體遷徙……」
, j1 s% y( `$ h; I
2 S0 `/ V  {9 g9 J+ X7 P8 l0 H我相信孩子的腦子裡剎那間有千條電光在閃,幾分鐘前的認知突然山河變色,自己腳下所踩的板子突然被抽走,需要重新找到看這個世界的位置。* ^, M/ S; n% G- Y/ y# D2 _& \- Z

7 N/ _" |% S! T, [他們大大的眼睛看著我,我看著他們說,「你們覺得,現在論說文的題目應該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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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9 X, D, s% a4 U  `# [: ~' [山海皆是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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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b+ [; G+ L' B1 j' i! W- B三個小時倏忽過去,我們沒時間寫下一篇論說文了。結束後,一個老師過來,憂心說,鄉下孩子資源比城市孩子差太多。「孩子家庭的經濟也不是太好,接觸到的文化刺激也少。您知道嗎,不要說去台北高雄,有些孩子到了屏東市的百貨公司,都像劉姥姥進大觀園,很多吃的玩的都沒見過……」' K* ~1 R: j; b3 C' ]( h  T

& K; u' @% s6 H$ }8 \8 v我明白的,因為我自己是「偏鄉」的小孩。 鄉村的孩子「文化刺激」少,也是真的。住在台北中正區的孩子,往東西南北任何一個方向走去,都會碰到戲劇院、音樂廳、美術館、電影院;屏東、台東的孩子,往東西南北任何一個方向走去,都會碰到山川和大海。
7 D9 R0 q$ I& ~/ ]/ K) N) m3 R' V' g# l  a% C# W
可是,在國家無法把戲劇院和音樂廳帶到他們面前時,我們總不能讓孩子「呆」掉吧?能不能說,山川、大海也可以成為充沛的「文化刺激」?7 b  D, P! B7 N5 y* b9 L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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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想到鄉村教作文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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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R; n3 }5 v% l$ |; T教「說明文」,我會要孩子回家仔細觀察自己的祖母如何收成鳳梨,細看徒手摘取和鐮刀割取兩種方法的差別;也可觀察市場魚販如何殺魚、農人怎麼種蔥、茶家怎麼焙茶、賣檳榔的怎麼挑選檳榔。' D# e  {' Z7 i* U; n# u$ k# q- a
7 I1 a: @; H1 [8 Q, v( K- y. l
教「抒情文」,寫人物,我會讓他們出去採訪打鐵的伯伯、討海的叔叔、對街廟裡的乩童、小村唯一的醫生和村子裡大家都認識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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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風景,我會和孩子一起走到海邊,看海水的顏色變化,聽浪破的聲音,上「寧靜」的功課;我會和孩子一起進入山林,教他們用裸手觸摸樹皮的紋路,用眼睛記住葉子的厚薄,用呼吸測出花香的分寸,用閉眼的心看見風徐徐吹。* |9 p) J- X% L! N- J0 C1 t3 X; {9 Z,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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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就是思想,就是生活,就是態度。9 L* A& n' k0 ^7 `  [+ W1 o2 y

5 f- ~! s: P7 P# i9 m1 g  p& S我自己在鄉村長大,我知道,對鄉村的孩子,你認為他能走多遠,他就能走多遠。 (感謝柯文昌先生邀請我去屏東潮州教作文課,也以此向鄉村學校的老師們致敬。)
  t2 e- z( F, J9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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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1 20:43:32 |只看該作者
本文章最後由 phantom 於 2016-7-21 20:51 編輯 / k0 \: e; ?% o* u
, ~9 C# U2 g, p# i
回應一段很美的短片。" F* u, E! h0 M/ x

) p5 F( A" @2 q6 P! y! j4 K偏鄉的學生個個都是天真無邪的小天使,偏鄉老師則是守護天使,才能讓這樣的短片有天堂般的美感。% C9 N* x# H) C# N$ E
謝謝老師 偏鄉的希望( e; ]: a* e7 ~; t9 t$ j
. O) Q9 p  N,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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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2 11:44:3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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