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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創作] <<Rainbow小說製造機>> 千歲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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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士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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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1 20:04:44 |只看該作者 |新文章置後

白衣少年緩緩走在山間荒徑。難得的自在從容。
涼風徐徐、空山無人，鳥語蟬鳴在疏落有致的林木中聲聲送爽，叫人忘卻一切煩擾窒礙。
舒暢的山風夾帶著怡人的氣息，沙沙作響的枝葉奏出高山流水亦不及的自然音律。遠離凡塵擾攘，進入久違的蓊鬱青山之中，少年懷中嗜酒如命的紫金葫蘆也忍不住歡鳴起來。
「唉，我都忘了你是出自仙境了，我老是想你該不會是桃姨娘拿來誆我的酒糟葫蘆吧。」少年促狹地同腰間歡唱的紫金葫蘆說笑，紫金葫蘆急呼數聲以示抗議，但想起自己一路走來的確裝酒多、捉妖少，不好意思地轉為悶悶低鳴。
「你說都是我心軟所以才捉不了妖？」少年聽出紫金葫蘆的意思，左手倚著山巔一棵高聳入雲的杉樹思索著：「我並不是心軟，我只是不懂什麼叫『妖』。」
雜草叢生的無人荒徑上，看起來彷彿自言自語著的少年與紫金葫蘆持續對話、行進著，不一會兒功夫，少年已經來到雲霧繚繞的山頂上。

「沒感覺到有妖氣啊？你說呢？」
原來少年與紫金葫蘆一早在市集飲酒時聽見鄉人傳說此山有妖怪喜歡施法擄人，中了法術的婦人皆無故失蹤、遍尋不著，總要半年後才又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山上。
這妖怪彷彿以戲弄人為樂，遭擄去的婦人歸來後皆不知道自己到了何處、發生何事，只記得自己睡了一覺，醒來後便恍恍惚惚地自行走下山來。
這些被擄的婦人歸來後雖無異狀，只是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半年時間總是相當惱人又讓人害怕，因此鄉人正商議要聘一位有道高僧來除妖。
少年聽聞這事，向幾位鄉民探聽仔細後便循著婦人下山的小徑一路來到山頂，沿路環目四顧不但未感到有什麼邪祟之氣，相反的還覺得此山鍾靈毓秀、集天地佳氣，行進其間讓人心曠神怡，是個修身養性的絕妙所在。
「葫蘆兄，你瞧這妖怪到底是何方神聖，怎能將妖氣掩藏地如此周密？」少年低頭望著腰間紫金葫蘆，但一大清早就飲酒過量的紫金葫蘆此刻也只能糊里糊塗地發出些疑惑地的鳴聲。

「小子，過來！陪爺爺下盤棋。」
少年聞聲回頭，發話的是一名精神矍碩、鶴髮長髯、笑容可掬的老先生。身形高大的他看起來仙風道骨，不似凡塵中人。一身青杉隨風輕舞、自在飛揚，手上雖然拄了根竹杖，但看他身強硬朗、腰桿直挺，臉上一派輕鬆自在，竹杖似乎只是裝飾用。
白衣少年向這名驀地出現在眼前的老先生恭恭敬敬地揖了一揖，從老人雙眼中透出的睿智光芒，以及紫金葫蘆因辨識不出其身份而納悶的低語，少年曉得自己遇上道行高深的人物。
「你在想我是什麼怪物吧？」老人伸出食指往少年額上一點，接著豪爽地大笑，林間枝葉彷彿叫他愉快的笑聲感染，紛紛喜悅地輕顫。
「不敢！」
老人的動作雖然有些無禮，卻給少年一種親切可喜之感。
「你在前面彎角還靠在我身邊跟你這葫蘆說了大半天話呢！」老人說完忍不住又大笑數聲，撫著長鬚，似乎對於少年無法分辨自己的身份頗為得意。
「啊！」白衣少年忍不住驚訝，自離家以來這還是頭一次接觸對方後依然未察覺對方身份。
「這不怪你，你太年輕囉！」老人彷彿看出少年的想法，慈愛地笑了笑。「這兒大夥兒都叫我千歲爺，可是我到底是何時被叫做千歲爺我也忘了，總也有幾千、幾百年了吧。所以我叫你一聲小子可沒佔你便宜喔！」
「千歲爺！」少年真心誠意地向千歲爺又行了個禮，表示敬意。
「你這娃娃很好，我見你就投緣。來，跟我家去下下棋、說說話，順便讓你見見我孫女兒。」千歲爺拉起少年的手快速地穿過荒堙漫草與幽微森林小徑，不一會兒功夫，只覺眼前豁然開朗，便已來到一間寬闊幽靜的老屋院落。
老屋前花木扶疏、錯落有致，數畖青蔬散佈在庭院裡，果樹上結實纍纍，棚架上瓜瓞綿延，還有幾隻老母雞「咯、咯、咯」地在屋旁呼喊著小雞仔，一派富足的田園景象。
千歲爺拖住少年的手，一走進屋便一迭聲地喚著孫女的名字：「珊珊！珊珊！快出來，爺爺有客來。」
「哎！」一聲清亮的回答自屋後響起，少頃轉出一名手捧茶盤的圓臉少女。
白衣少年乍見這名叫珊珊的少女更是疑惑，這少女雖然神清氣秀、俏麗可人，可是怎麼看都只是名凡人，不知怎會是千歲爺的孫女。
珊珊見到爺爺帶回一位俊美異常的生客微微一驚，後又見這俊俏少年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更是不勝嬌羞，不住後悔自己急著端茶水敬客，竟忘了先整整頭髮、換件乾淨衣裳，只能紅著臉、低著頭將茶水放在來客面前，瞪了爺爺一眼又轉進屋後。
千歲爺見到孫女珊珊那又羞又急的模樣，開心地大笑起來。「我就說你這娃娃好，果然沒錯，連我孫女都說你好。」
少年納悶地問道：「怎麼，我沒聽見她說話啊！」
「她說了，可說在眼角、心底，你沒聽見，我可聽見了，這下絕不會錯。」千歲爺得意洋洋地拍了自己額角一下，招呼少年入座陪他喝茶、下棋。

「你看出來了吧？珊珊跟我們不一樣，她是個凡人。」
白衣少年點了點頭，氣定神閒地下了一子，反倒是先發話的千歲爺沈不住氣，接著說了下去：「你怎麼不問一問我？」
「千歲爺想說，自然會說的，用不著問。」少年臉上現出慵懶地笑容，不在意的模樣惹得千歲爺吹鬍子瞪眼。
「你這娃娃怎麼也跟珊珊一樣淘氣。」千歲爺彷彿想起孫女幼時胡鬧的模樣，笑容裡滿是溫情，然而這溫暖的眼神稍縱即逝，代之而起的卻是無限憂心。
「珊珊是個可憐孩子，才那麼丁點大就沒了爹娘啦！」
白衣少年收斂起臉上玩笑神氣，默默聽千歲爺說話。
「你說，凡人的生命跟蟲子一樣脆弱，卻還整日忙著爭吵相鬥，到底是為什麼？」千歲爺嘆了口氣。
過了許久，沒等少年的回答，千歲爺又自顧自地將珊珊的身世說了下去。
「珊珊的爹娘遇上攔路打劫的強盜，身上中了好幾刀。命都快沒了卻還傻傻地抱著財物一路逃上山來，沒多久就死在我跟前。可憐！她娘臨死前還緊緊抱著孩子要再讓她吃一次奶，珊珊不懂事，睜著大眼睛對著爹娘憨笑。」千歲爺又是一聲長嘆，當時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
「按理說我年紀也這麼大了，人間什麼殘酷的景象我沒見過，可不知怎麼的，我側頭見到珊珊一雙烏溜溜地眼睛正對著我笑，我一時心軟就將她接了過來。珊珊她娘是笑著走的，可我就苦啦！這麼大把年紀，還得幫人帶孩子！」
千歲爺摸了摸頭，笑了笑，笑聲溫柔和煦。白衣少年受到千歲爺笑聲的感染，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娃娃，你笑什麼？」千歲爺看少年笑容裡有古怪，故意板起臉嚇他一下。
「我笑我找到山腳下那些鄉民說的會用法術迷人的妖怪啦。」少年揚了揚眉，一副捉著千歲爺把柄的模樣。
千歲爺不好意思地順了順鬍子。「沒辦法，養孩子實在太難了，照顧她一天就快把我累倒了，鬍子都快讓她拔光了還是一個勁地哭，怎麼猜也猜不透她要啥，只好請路過的婦人來幫忙幫忙。」
「請？」少年劍眉一軒，似乎仍有疑問。
「那當然，我可沒勉強她們。我只是把珊珊的身世告訴她們，是她們自願留下來照顧珊珊。」千歲爺雙手一攤，表示自己坦坦蕩蕩。
「為什麼不直接將珊珊交給凡人扶養，這樣豈不是更省心、省事？還有那些人下山後為何全無記憶？」
「珊珊是山林的孩子，她善良純稚，我實在不希望讓她受到污染，交給那些凡人，我不放心。可是帶孩子我又不在行，所以只好求助凡人，為了避免麻煩，我稍稍施了點法，讓她們忘了這一切。」千歲爺搖搖頭，繼續往下說：「人太可怕了，這千百年來我看過人們為了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互相殘殺，為了一些私慾不惜殘害生命。你看過惡人眼中發出的凶光嗎？如果那不叫妖魔，我便不知道什麼叫妖魔了。」
白衣少年思索著千歲爺的話，彷彿對自己體內那一半屬於人類的因子也感到可悲。「但珊珊也是凡人啊。」少年的意思是，儘管與世隔絕，珊珊依然是個心底可能有妖魔甦醒生成的凡人。
「你仔細看過珊珊的眼睛嗎？她的眸子清澈純真的像隻小獸，就像山林裡的小鹿、兔兒一樣，都是大地的孩子。」
少年點了點頭，珊珊甜淨的臉上雙眸如點漆，單純美好的讓人一見難忘。
「所以您打算照顧珊珊一輩子？」
「這可沒辦法。」千歲爺扯了扯頭髮，似乎極為苦惱。「之前下山的婦人臨走時跟她說了些故事，這段日子她就有些恍惚恍惚、神不守舍，怕是想嫁人啦！」
「成家立業、生兒育女是人類生活的規則，千歲爺不如覓個好人家，放心讓珊珊去吧！」白衣少年婉言規勸，他從千歲爺臉上不捨又擔憂的表情知道這位老人家早與珊珊建立爺孫般的親情，長此下去，對千歲爺和珊珊不見得是件好事。
「娃娃，你這話可說對啦！」千歲爺笑瞇瞇地望著少年。「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可以和珊珊匹配的人家，正灰心地回老窩發呆，說巧不巧，這如意郎君就自己撞上門來。」
白衣少年見千歲爺笑得暢快，一雙眼盯著自己猛瞧，渾身不自在起來。「這，您看上的總不會是我吧？」
「就知道你這娃娃聰明，一點就透。我看來看去就你最適合，你有凡人的人性，又有花仙的靈氣，最適合身為凡人卻在山林呵護中長大的珊珊，把她交給你我就可以無憂無慮再過個千歲了！」千歲爺彷彿覺得自己的主意實在絕妙，忍不住撫著鬍鬚，得意地仰天大笑起來。
一直安靜傾聽的紫金葫蘆看見少年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白一陣，吶吶不知如何反應，跟著捉弄他，哼起人間迎娶的音樂。
「這葫蘆也好，懂得爺爺的心意。待會兒我讓珊珊到樹屋去抱一罈猴兒酒給你嚐嚐。」
紫金葫蘆聽見千歲爺的話更是歡快的唱起歌來。
「這不成，千歲爺，我不成的！」平日優雅從容的白衣少年此刻頭搖得如波浪鼓般兜轉。
「不成？你是瞧不起我還是看不上珊珊？」千歲爺臉色一寒，望之生威。
「不，不，不，我是真的不成。」少年定了定神，認真又恭敬的解釋：「我這趟出門是真的有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需要多久時間。再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成婚……我的母親就是因為與凡人相戀，才淪為花妖的……我不能重蹈覆轍。」少年越說越緩，越說越沈寂。
千歲爺看著少年，神色漸緩。「我很疼愛珊珊，你說我這樣將她養育成人，是妖魔的行徑嗎？」
見少年搖了搖頭，千歲爺將話接了下去：「我和那些殺人的盜匪比起來，那個更應該進你這只紫金葫蘆呢？」
少年嘆了口氣，紫金葫蘆也跟著嘆了一聲。
「我想，人間有人間的律法，我們根據天道行事，不應該涉入……」
千歲爺笑盈盈地伸指點了少年前額一下：「你真是那樣想的嗎？」
少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來自己的心思千歲爺早已了然於胸。

「爺爺，我拿了一罈猴兒酒來，夜裡天冷，喝點酒好禦寒。」珊珊不知何時已整飾過頭臉，勻上淡淡的胭脂水粉，換了一身束腰花布衣裳，抱了罈尚未開封的老酒走進廳來。
「好好，還是珊珊知道爺爺心意。今晚一定要大醉一場！」千歲爺拉住白衣少年的手，笑聲朗朗。
紫金葫蘆聞到酒香早已忘卻一切，傻呼呼地跟著千歲爺大笑。少年狠狠地朝葫蘆瞪了一眼，一時間卻想不出脫身之道。就在此時屋外傳來男子渾厚的呼喚聲。
「千歲爺、珊珊，我來啦！」一名高大魁梧的精壯漢子推門而入，恭謹地向千歲爺行禮。千歲爺微微點頭，珊珊則笑盈盈地接過漢子手中的柴薪、瓜果和小米，神情顯得十分熟絡。
「擎天哥，謝謝你，老是這樣麻煩你。」這名叫做擎天的漢子看見珊珊這一身打扮，不禁呆了。
「你來的正好，爺爺今天有客，正準備開猴兒酒呢！」珊珊注意到擎天情意盈盈的目光，臉上微微一紅，馬上裝作沒看見般神色自若地招呼他入座。
「我進去整治些小菜，爺爺說了，今晚要大醉一場。」
擎天直到珊珊走進廚房，才注意到廳內多出的生客。目光一溜轉，隨即不無疑惑的詢問：「這娘們樣的愣小子打哪兒來的？」
少年略微苦笑，卻不著惱，他知道擎天恐怕也是樹齡千百的長齡樹，喊自己一聲小子不算過份。
「擎天，你來的正好，這娃娃是我挑上的孫女婿。」
「孫女婿？千歲爺，你要將珊珊嫁人？」擎天驚訝地合不攏嘴。
「人間不是有句話叫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嗎？珊珊大了，自然得嫁啊？」千歲爺撇了撇嘴，表示這句話問的多餘。
「我看這小子不好，漂亮的像小娘們樣，一點男子氣概也無，靠不住。」擎天搖頭之餘還不忘瞪少年一眼。
「是啊，我也說我不成。」好不容易有人站在自己這一邊，白衣少年連忙表示贊同。
「哪裡不好？我看他和珊珊很相配啊？」千歲爺納悶地又將少年從頭到腳仔細瞧了一遍。
「我說不配就不配。」擎天著急地反對，這下千歲爺也發覺他語氣有異。
「那依你說，誰與珊珊相配。」
「我，我喜歡珊珊，我會照顧珊珊。」
「你不成，你和我一樣，傻木頭一根，哪像珊珊一顆心千百個彎，猜也猜不透。這娃娃有一半是人，聰明又靈巧，跟珊珊比較契合。」
「我一時猜不透，慢慢想總是會懂得。而且珊珊單純，不像其他人那麼複雜。」
「我們是樹，珊珊是人。你們在一起不會有結果的。」
「那這小子又是怎麼蹦出來的，他不也是半人半樹？」擎天指著少年質問千歲爺，千歲爺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倒是一旁的少年點頭如擣蒜。
「好，就算你喜歡珊珊，但是你能讓珊珊像今天這樣為你梳妝打扮嗎？珊珊自小以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她擦脂抹粉，顯然她也中意這娃娃。」
「不…」

正當千歲爺與擎天沒完沒了的爭辯之時，白衣少年早已趁隙不聲不響地溜出屋外，一個勁兒地往山下跑。紫金葫蘆想到沒酒喝，忍不住嘖嘖作響。
「這種時候你還只想著喝酒，你當真想拿我換那罈猴兒酒啊？」少年沒好氣地敲了紫金葫蘆一記。紫金葫蘆吃疼「嗡」地一聲大響，驚起林中夜梟。
「小點聲，我的葫蘆兄。等我們逃遠一點，我一定買罈好酒孝敬你。」
朔風、無月，崎嶇山徑上白衣少年落荒而逃。

「唉啊！客人怎麼走了？」珊珊自廚房端出酒菜後才發現那俊俏的白衣少年不知何時已不見人影，廳堂裡只剩下千歲爺與擎天倆人大眼瞪小眼的鬥氣。
「走了？」千歲爺聞言飛奔出門。
「走了！」擎天喜不自勝地站起身子，險些踢翻一桌酒菜。
珊珊倚在門欄向外不住張望。「擎天哥，你說爺爺找得到他嗎？」
「你那麼希望他回來？」擎天滿腔歡喜之情頓時轉為苦澀。
珊珊察覺到擎天的語氣古怪，轉過身來看見他的表情酸苦地彷彿剛吞下一缸陳醋，臉上微微一紅，隨即柔柔一笑，嬌嗔道：「擎天哥，你說什麼啊？不清不楚的。我是想天黑了，山路陡峭，怕他孤身一人下山危險。」
「你果真這樣牽掛他？」擎天虎目微紅，心底悲傷。
「越說越離譜了，我牽記個外人作啥？」珊珊跺了跺腳，嘟起了嘴，俏臉含怒卻更顯動人。
「外人，你說他是外人？」擎天臉上登時現出喜色。
「這人是爺爺突然領回的客人，跟我們又不相干，自然是外人。」珊珊說著說著，不禁有些羞意。
「那你幹嘛為了一個外人打扮的這樣好看？」擎天聽見珊珊話裡有譜，連忙順著話尾詢問。
「你說我這樣真的好看嗎？」珊珊滿臉嬌羞，柔情似水地望著擎天。
「嗯。」擎天點了點頭，臉上淨是溫柔。
「前些天離開的李媽媽把她的胭脂水粉都給了我，她說山下的女孩們都是這樣打扮的，這樣見客才不會失禮，你說真的好看嗎？」
「好看，好看極了！」
「那 ……我以後就都這樣打扮吧。」
「嗯。」
「天黑了，得點上燈免得爺爺看不清回家的路。」
「我來。」
「嗯。」
屋裡珊珊與擎天的對話聲越來越低，終至低不可聞。熒熒燭光將他們的身影映在窗台上，雙雙對對。
屋外千歲爺正懊惱地扯著鬍鬚猛敲自己額角：「怎麼回事，怎麼我又猜錯啦？人類的心思還真是複雜，以後再不幹這種幫人養孩子的事了！」

夜色深沈，山腳下的鄉民們早已掩門閉戶、熄燈就寢，村外的大道上，有名白衣少年逃命似地飛奔。

作者註:
1.千歲爺以禿杉作為想像藍本。禿杉是世界稀有的珍貴樹種，最高可達七十五米，約有二十層樓高，生長在緬甸、臺灣、貴州和雲南等地。他在地球上已經歷過四次冰河時期的嚴峻考驗，是一億年前殘遺的植物，因而被稱為「活化石」。在貴州、雲南發現的成片禿杉林中，有不少是百年以上的參天古樹，高達三、四十米，其中亦不乏千年以上的「千歲爺」。禿杉在台灣也是重要的樹種。由於它樹幹挺直，木質軟硬適度、紋理細致，易於加工，是建築和製造家具的好材料，還是種植風景林、水源林和行道樹的良好樹種。
2.每當看見或聽見哪裡有顆樹齡幾百、幾千年的神木時，總有一種忍不住肅然起敬的感覺。我常想，這些神木對生命短暫如朝露的人們不知道作何觀感。愚昧？可笑？可怕？還是一如千千萬萬的蟲蟻鳥獸，與他們共生共存？想著、想著，便寫了這篇千歲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