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政婦奇幻漂流

米樂媽

撰文：李桐豪
% L$ T" ~1 c( q" D2 G$ ^9 B5 R5 S攝影：蘇立坤
剪輯：李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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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

置身演講堂，兩百個位置全坐滿，妳只能站在走道聽著。不開燈的房間，一張張照片在投影螢幕跳動：馬達加斯加島蜜餞攤、三歲女童裸身泡在塑膠水桶、農婦頭頂竹簍宛若自高更畫裡走出、大鬍子男人掌舵盯著大海……投影機光輝照在演講女人臉上，「為什麼要過一成不變的生活，這是唯一一條路嗎？」女人口氣斬釘截鐵，像某種股票分析師。舞台角落蹲著一名小女孩靜靜看書，偶爾發現女人口誤，咚咚咚跑到女人身邊，踮起腳尖說悄悄話，然後如芭蕾舞步輕盈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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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皮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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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四十四歲的葉麗萍，女孩是她的女兒江悅彤(Aurora Ulani Jacobsen)，今年十歲。葉麗萍與妳一樣是家庭主婦，可相較妳只能在購物台搶「蟹逅江南烏鎮五日游3990新臺幣」行程，妳多羨慕她能與大她十歲的德國先生江浩哲（Holger Jacobsen）帶著女兒，駕著四百萬台幣的帆船環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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帆船以美國嬉皮作家凱魯亞克同名小說《Dharma Bum》命名，自然是嚮往某種放浪人生，二零零五年，她們自加勒比海千里達出發，這家人自己釀酒，多半時間只借助風力，不用引擎。經過太平洋、印度洋，造訪二十幾個國家，二零壹三年重返千里達，出發前，女兒是抱在懷中一歲十一個月的女娃，行程結束，女孩九歲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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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兼顧環遊世界跟海上自學教育孩子的夢想？」「如何說服老婆跟我一起航海築夢呢？」燈一亮，發問此起彼落。夢想，夢想，夢想，現代人有多想逃避現實，就有多渴望夢想，夢與現實是一枚銅板的兩面，而葉麗萍夢幻銅板另一面則是江浩哲罹患憂鬱症。

江浩哲一九八二年來台念台大商學院，三年後開語言補習班。葉麗萍大三找江浩哲補德語，兩人相戀，一九九二年，大學畢業兩個月後，旋即和這個有過一段婚姻的男人結婚。補習班全盛時期有三、四百名學生，對中學喪父，得半工半讀的葉麗萍而言，這段日子如此愜意：每半年就有收入，超市購物不用看標價，還可出國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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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I; l4 j2 g) y可江浩哲突然變得易怒，上課不時對學生咆哮。一日，他載葉麗萍經高速公路返家，車開到一半，面紅耳赤，說自己動不了，一旁的葉麗萍只得輕轉方向盤路邊停車。夫妻將憂鬱症歸因生活一成不變，二零零五年十一月，結束補習班業務，離開台灣，航向茫茫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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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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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R( v* {+ F" Y+ u) k這不是江浩哲第一次環遊世界。這個成長德國北方濱海小鎮的男人，自小就有水手夢。一九八五年，他與前妻出海，但前妻船上只待十二天，上岸後就打包回台灣。一九九四年，他與葉麗萍再度從美國聖地牙哥出發航遊世界，航行不到三分之一，因預算告罄黯然回台。她掛名葉倩儀出版《勇闖南太平洋》記錄這十個月航程，坦言不喜歡這段旅行，「別人看我，不過是個年輕東方女孩，什麼船務都不會，是一無是處的花瓶。」

如今Google葉倩儀，跑出來更多是「台大校花極品美胸，露點自拍」等色情網站連結。一九九九年，她應徵《閣樓》雜誌封面女郎。封面女郎徵選層層關卡，至最後一關，應徵者才需全裸面試，而她自信滿滿，第一關就已脫得精光。「這事說起來沒有那麼難理解，結婚七年，都二十九歲了，我們想為青春留下一點記錄。」說起往事，如分析英文句型，平穩聲調沒有起伏。凡事只要目標明確，經得起分析，對她而言便不成問題。一旦確立了「陪先生圓夢，帶孩子看這個世界」這個目標，便可放棄補習班大好的錢途，踏上未知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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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9 F- i/ \% D. K漂浪生活並非躺在甲板曬太陽喝香檳，海上一天大致如下：白日裡，先生掌舵，她幫女兒上課，從上午八點至下午三點，然後煮飯，傍晚七點睡覺，睡到半夜一點，然後換她掌舵。船上水電很珍貴，電力用以自動導航，冰箱和夜間照明，沒有所謂三Ｃ生活，一家人一天只能用十公升清水。她抱怨手指沾滿魚鱗黏液，味道久久不散。平均一個月開銷包含修船簽證約一千美元（約台幣三萬元）。

6 K7 B$ P3 T3 I她細數生活流水賬，妳想，四海為家過得無非是家庭主婦的生活，與妳並無不同，但妳的生活不用擔心海盜和海難。她憶及二零零九年聖誕夜，來到印尼巴丹島海域，夜裡大雨視線差，一艘輪船朝她們駛來，她連忙叫先生起床，先生見狀，使勁轉動舵盤，險將舵盤拔下，船身九十度調頭，與輪船擦身而過，倖免於難。她渾身發抖，生理期未到，卻大量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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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這一家返回千里達，以八萬歐元把船賣掉，舉家遷回德國。問她離開八年的家可會不捨？她冷靜地說那只是一個階段的結束，並不像先生和女兒那樣充滿不捨。江浩哲憂鬱症海上八年不再復發，他說重返陸地，現在只能等八年後女兒上大學再做其他打算，「但那時候我已經六十五歲了……我仍想念著驚濤駭浪的時刻，那種船速加快了心跳的興奮感。」江悅彤也說喜歡大海更勝陸地，但隨即又補充但陸地上學有上下課，「海上上媽媽的課，很難而且不好玩。她是教育瘋媽（Education-Crazy Mom）。」(全文請見695期《壹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