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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黃碎花的下襬掃過雪白的床單,女子翻身背向灑進來的陽光,手順勢往身旁一摸卻撲了個空。
$ v* e1 g) \; L 「起床了?」她睜開眼,看著手掌下平坦的白床單,緩緩坐起,看著從窗戶灑進來的一片金黃。今天是個溫暖的好天氣,她心想,走到洗手台前簡單的用清水洗了個臉,而後走出房門。
" U; e/ B' Z+ ^+ B* O0 L7 N 餐廳沒有人,她看著空蕩蕩的餐桌。這裡通常會有一壺剛泡好的茶,旁邊還擺著一罐新鮮的牛奶,三顆方糖整齊的排在碟子上,就像被雪覆蓋著的小小金字塔-都是她那貼心的丈夫帶著笑容準備的。她又走向客廳,但客廳也是空的,那個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並且會帶著笑容道早安的男人不在那裡。
3 v: G4 v3 m4 E2 t9 D$ g 她了解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7 @9 C/ F3 x/ z, A4 `" x 「喔…我忘記他不在這裡了…」突然間她覺得屋子有點冷,於是回房披了件外套。2 @2 p8 o4 G5 e9 |
她幫自己泡了一壺茶放在原本的位置;加熱了從門口拿進來的牛奶;將三顆方糖整齊的排在碟子上,然後坐下,把方糖扔進加了牛奶的茶裡面攪拌。熟悉的場景讓她感覺屋子比較暖和,但熱茶似乎敵不過冬季的寒風,特別是在雨打著樹葉的夜晚。她拉了拉身上的外套。- L8 O# t9 ~0 {4 f2 Q
街上的鴿子讓她想到以前他們還住在北方的時候。那裡的冬天不太下雨,她把手中的餅乾屑拍給鴿子們的時候想著,而且也沒有這裡的難熬。
5 R2 s& O* X7 z3 i$ P4 N" h 她還記得他們常常會把自己裹得像雪人一樣,比賽誰能在銀白色的大地中尋找到最多的花朵;他們沒有分出勝負過-因為她的丈夫總會把所有的花灑向空中,然後他們在花雨中旋轉、奔跑、翻滾、翻滾,直到那麥子般金黃色的陽光灑在身上的男子帶著跟陽光一樣閃耀的笑容投降,叫著她只存在於他們之間的名字「花兒」「花兒」……。* R1 ?% A; H1 R8 q) n2 Y
「還沒分出勝負呢…」這句話無預警的從她的口中溜出來,有隻鴿子抬頭看著她。; O" A6 @! M, c+ C9 C3 F$ { z: v
「我們在北方見過嗎?」她問,但鴿子只是眨著黑曜石般的眼睛。" L$ J- P2 E& C! M/ h9 A3 \
& L" t4 a2 Y( v# }! N: E 她不知道該送什麼花來表達自己的想念。
W0 N9 p) m5 K- I7 X 玫瑰是絕對不適合,她想,玫瑰在那種地方似乎是要訴說一個萬般歎息都無法紓發的哀愁。
; U5 v- [2 A) }; v+ x4 O 這絕對不是因為想隱藏自己的難過,只是玫瑰不適合。' }. p. m1 y: }, W4 r4 `4 ?
然後她看見了被隨意放在包裝紙旁邊的舊識,就是那北方的冬天兩人在雪地裡時常尋見的金黃色野雛菊。' C6 w, {3 D2 D! z2 |: g3 F
又見面了,她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但誰又會問朵花「你最近過得還好嗎?」她望著這些金黃色野雛菊,突然發現自己沒那麼孤單,卻又覺得自己更加的孤單。8 p! a0 W2 { y" O/ B, X% h0 D/ c
我們只剩下彼此了,也許還有鴿子,她相信他們有了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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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牆壁雪白得像是在排擠她。
$ Y8 B: ^, V' h C( t 她抱著報紙包裹向醫院的深處走去,推開了雪白的門,那個麥子般金黃色的男子就躺在那裡。金黃色的陽光依然灑著,但是此刻的他已經沒有了陽光般閃耀的笑容,他有的只是蒼白的面容和插滿管子的軀體。1 i' D. @, m8 Y* ^9 ]1 l
起先只是一根腳指,不以為意讓麻痺從腳指蔓延到了腿,接著是整個下半身、胸腔、肩膀、手臂,南方的冬天逐漸冷凍了他,最後金黃色的他只剩下了眼睛、食指尖和勉強可以發出聲音的聲帶。
& r* ?4 R4 Y5 [% w. h 「ㄏ…ㄏ…呼…呼…」
7 v' p; K* h4 B# @2 q* w0 D 「花兒在這裡」她打開了報紙包裹,「還記得它們嗎?」男子眨了眨眼睛。
" S- @! ]: H% k# c1 ~$ F+ `" A( U3 y1 Q 金黃色的野雛菊躺在攤開的報紙上,她將它們整理到了花瓶裡,然後拈了一朵在手上。
% r( T( z, w( B/ ?: Z/ Q 躺在他身旁、抱著他總是讓她感覺溫暖許多,這些擁抱不知道陪她度過了多少個雨打著樹葉的夜晚。
2 u+ `8 j% f. U2 p6 J: V0 z 「呼…花…花…兒…」帶著濃烈喉音的叫喚用力撞擊著她早已乾涸的淚腺。
6 d: }& t" I$ c, g3 _2 B6 u 「花兒在這裡…花兒在這裡…」她以一聲哽噎作為句點,將手上那朵金黃色的野雛菊向空中扔去。2 d, w0 ~' n, r5 C" u! i0 L; ^
那一刻她彷彿又看見那麥子般金黃色的陽光灑在身上的男子帶著跟陽光一樣閃耀的笑容,叫著她只存在於他們之間的名字「花兒」「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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