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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最後由 阿彬 於 2010-10-6 12:54 編輯 % ?; e8 q" h/ I/ x4 K%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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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L' j& j/ e1 s稍微瀏覽一下內文.我會買~~~+ d( \ E) C. ^0 D+ J
跟阿姆斯壯自傳一樣坦程寫實~. u" F: V9 i6 e# g$ Z2 w2 h; o$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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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a: W1 ]; A3 o( r7 H我睜開眼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其實早就習慣了——大半輩子我都不知道。不過,今天早上還是有點不同:這次的混亂感更可怕,更徹底。$ Z: \- P0 a+ b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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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看,發現我躺在床邊的地板上。我現在想起來了:本來我是睡在床上,半夜才跑到地上睡。我幾乎每晚都會這麼做,因為這樣對我的背比較好。如果躺在軟床墊上太久,我的背會很痛。數到三……我展開緩慢而艱難的起床過程:咳嗽、呻吟、轉身側臥、蜷曲成胎兒姿勢,然後翻過去整個人趴著。好,接下來先等一下,等身體裡的血液開始流動。5 t3 V* F+ M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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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我還年輕,才三十六歲。但是我每天醒來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像九十六歲似的。過去二十多年來我不斷衝刺、急停、高高跳起、重重落地,我的身體早已不像是自己的了,在早上尤其明顯。我的腦袋也沒好到哪裡去。每天睜開眼睛的時候,我連自己都快不認識了,而且這種情況在早上特別明顯。我快速複習一下自己的基本資料:我叫安卓‧阿格西;我老婆是史蒂芬妮‧葛拉芙;我們生了兩個小孩,一男一女,五歲和三歲。我們家在內華達州的拉斯維加斯,但此刻我們住在紐約四季飯店的套房,原因是我正在打二〇〇六年的美國網球公開賽。這是我最後一次的美網公開賽,也是我網球生涯最後一場賽事。我是職業網球選手,不過我恨網球,我對網球懷藏著一股深沈、神秘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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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S% B: c0 `) k最後這組基本資料進入腦海之後,我從趴著的地上起來,改成跪坐的姿勢,用細微的低聲說:拜託,讓這一切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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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說:不,我還沒準備好讓這一切結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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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間傳出史蒂芬妮跟孩子們的聲音。他們聊著、笑著,一邊吃早餐。我強烈渴望能夠看見他們、觸摸他們(同時也強烈渴望吸收一些咖啡因)。這個念頭給了我脫離地板的力量,我想把自己拉起來,讓自己站直。「憎恨」這東西老是害我屈膝跪地,但是「愛」則讓我雙腳挺立站直。& n+ _( C! T2 n; u; i7 f0 v M
3 I" w7 y, k. |* i$ |8 J, v, ?我瞄了一下床頭的鬧鐘,七點半。史蒂芬妮讓我睡晚一點。最近這幾天的疲憊實在難以招架。除了體能上的壓力,我到底要不要退休這件事,也帶來如狂潮般的情緒波動,讓我倍感疲倦。現在,今天第一波的疼痛開始從倦怠感當中竄出。我用手扶著我的背,但我的背彷彿控制了我的全身,感覺就好像晚上睡到一半有人溜進來,在你的脊椎上加了一道防盜的方向盤鎖。既然我的脊椎被防盜大鎖鎖著,那要怎麼打美網公開賽?難道我生涯最後一場比賽就這麼完蛋了嗎?8 ^; l9 {8 p- Q2 K" w: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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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生就有脊椎滑脫症。也就是說,我最後一節椎骨脫離了其它椎骨,叛逆地自行突出來,造成我走路內八。也因為最後這節椎骨沒對齊,所以我脊椎骨柱裡面可以容納神經的空間變得很小。一般人的脊柱裡面本來就沒多少空間,而我的又更少,只要一點小動作便會壓迫到神經。再加上有兩片脫出的椎間盤和一根不斷成長的骨頭(因為想要保護那塊受損區域,但卻沒有效果),結果只會造成脊柱裡的神經徹底像是幽閉恐懼症發作一樣。每當神經向我抗議那個擁擠的空間環境,每當神經發出求救信號的時候,就會產生一陣足以令我倒抽一口氣、遍及我整隻腿的劇痛。唯一的解藥其實是躺下來等待痛苦過去。然而,這種劇痛有時會在比賽中途來襲,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改變我的打法:用不同的方式揮拍、用不同的方式跑動、用不同的方式做所有動作。每當我改變打法,我的肌肉就開始抽搐。人都不喜歡改變,人的肌肉也一樣。我的肌肉一旦被逼著改變習慣的運動方式,它們便加入了脊椎的叛亂,而此時我在球場上最大的對手也就成了我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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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我的體能教練兼好友、我的救主、我的代理老爸,他是這樣解釋的:你的身體說它不想再打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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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t$ G+ {) K, H我告訴吉爾,我的身體已經這麼說很久了,我本人也已經這麼說很久了。0 Y1 U, L0 p$ X2 I6 F(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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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從一月份開始,我的身體決定要用吼的了。我的身體不想要退休——因為它早就退休了,它早就已經在佛羅里達買了棟公寓跟白色休閒褲,準備要養老了。其實我一直在跟我的身體討價還價,懇求它暫時重出江湖,到這裡打幾個小時網球,再到那裡打幾個小時網球。我和身體之間的協議重點,就是一劑可以暫時舒緩疼痛的可體松注射。然而,在「那根針」發揮效用前,自有許多折磨要受。' x7 i6 q; ~% [$ |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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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前我剛挨了一針,好讓我今晚可以出賽。那是我今年的第三針,我生涯的第十三針,也絕對是最令我害怕的一針。首先,醫生粗魯地叫我擺好姿勢(這位醫生不是我平常看的那一位),身體拉直,臉朝下趴在他的診療檯上。護士拽下我的短褲。醫生說他要把那根長達十八公分的針盡量貼近我發炎的神經,不過由於突出的椎間盤骨擋在半路上,針頭沒法直接進入,所以醫生想繞過骨頭,以便解開我脊椎上的防盜大鎖,這樣我才能功力大增。他先把針刺進去,再將一台巨大的X光機拉到我背部上方,檢視針頭與神經的距離。針頭必須盡量接近神經,卻不能真的觸碰到它,如果針頭碰到神經,縱使只是刮到一點點,將造成無法想像的痛楚,不但會毀了我的賽事,還可能永久改變我的人生。醫生移動著那根針,插進去、拔出來、轉幾圈。我的眼睛早已痛到滿是淚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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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找到正確的那一點。正中紅心,他說。
0 x7 d$ ?7 q" N# k+ v然後他把可體松注入我體內,那股燒灼的感覺差點沒讓我咬破嘴唇。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壓力,我感覺好像被醃起來防腐了,體內被灌滿了。脊椎裡安放著神經的小地方,也似乎被抽成真空了,壓力不斷增強,直到我的背部快要爆裂開來。& {0 Z$ B0 m+ t) l
1 o0 o a C$ y+ m5 F( s; [6 X醫生說:有壓力,才能確定一切都在正常運作。5 Q4 W9 @% A) q" e2 m2 n5 F
好一句人生箴言啊,醫生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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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m, g K1 \0 ]6 G) g7 O7 q沒過多久之後,那陣痛楚變成一種感覺還不錯的痛,幾乎可以稱得上舒服了,因為你有預感這是那種解脫前的痛快。但仔細想想,也許人生中所有的痛楚都是如此。8 _/ m! I, |) {0 L4 ?! n7 J
' s6 ]6 Y9 h# r; r& o家人的聲音變大了。我蹣跚走進套房的客廳。我兒子傑登和女兒潔絲看到我便尖叫著:「把鼻!把鼻!」他們跳上跳下,想要撲到我身上。我停下腳步,準備承受他們撲過來的衝擊;站在他們面前,我有如默劇演員模仿著一棵冬天的枯樹。但他們倆還沒撲向我之前就停住了,他們知道這幾天把鼻很脆弱,太用力的話可能會碰碎把鼻。我拍拍他們,吻了他們的臉頰,和他們一起坐下來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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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登問我今天要不要比賽。0 y* @. q3 w" d
要。7 e5 |+ z/ i$ G# ]# l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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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打?: D6 b: P8 ]6 Y# ]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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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_- V3 R+ p' w6 ^, W過了今天你就退休嗎?
6 X5 r6 Y8 b! D/ D退休,這兩個孩子才剛學會這個詞。他們從來不會說「已經退休了」。對他們來說,退休這件事一直是在進行的,永遠的現在式。也許他們瞭解一些我不瞭解的事。% W& \" z9 X4 j! W/ |. ^9 u
8 m, V8 N! k1 }4 J* y9 q" ], C贏了就不會退休,孩子。如果我贏了我會繼續打。7 X" V) f9 o. L5 [% s
那如果你輸了——我們可以養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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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孩子們來說,退休等於小狗。史蒂芬妮跟我答應過他們,等到我不用再練球,全家人不用再全世界到處跑的時候,我們就買一隻小狗。我想我們乾脆把牠取名叫可體松好了。/ ~, @; t% K*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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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老兄,我打輸了我們就買狗。
% p& i* |! [) Q% T) A他笑了,他希望他老爸輸球,他希望他老爸承受那種超越一切苦痛的失望。他不會懂。而我又要如何向他解釋?輸球的痛苦、打球的痛苦。連我自己都花了三十年的時間,才理解這種痛苦,才解開了我自己心靈的算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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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Z7 c% T& ]# I L5 c9 R: Z我問傑登他今天要幹嘛。% ]( R& R! n# I2 |2 _
要去看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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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 p7 p% Z( z b我轉頭看看史蒂芬妮,她提醒我,今天她要帶孩子們去紐約自然史博物館。原來骨頭指的是恐龍骨頭。我想到我扭曲的脊椎骨,幻想自己的骷髏跟其他恐龍化石一起展示在博物館裡,下面標示著:網球暴龍。- c J7 ]" T, g8 ^) @# n. m! y
z+ \! J* s7 E3 @5 a% n% j* {, U% b潔絲打斷了我的幻想,她把她的鬆餅遞給我,要我幫她挑掉上面的藍莓,這是我們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每顆藍莓都必須移除,這需要外科醫生般的精準度及專注力。插入刀子、轉一圈,不能用手碰,把藍莓挑出來。能夠專心在她的鬆餅上而不去想網球,讓我得以放鬆片刻。但當我把挑好的鬆餅遞還給她時,不能否認的是鬆餅的觸感其實還挺像一顆網球的。這讓我的背部肌肉因為期待而抽動了一下。上場的時間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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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過後,史蒂芬妮與孩子們出發前往博物館之前,先跟我親吻道別。我靜坐在桌邊,環視這間套房,它跟我以往待過的旅館房間都差不多,也許多了點整潔、時髦、舒適。畢竟是四季飯店,房間當然是一流的,但無論如何仍只是另一種「出門在外」罷了,仍只是我們身為運動員必須經常居住、卻不是「家」的所在。我閉上眼睛,想要思考一下今晚的比賽,不過思路卻飄回到過去。最近我的腦袋就像一顆標準的倒旋球,只要一有機會便想要彈回「起初」,原因是我現在已經非常接近「結局」了。但我不能順著它,不能讓它回到「起初」,現在還不行。現在的我不能對過去懷抱任何一絲的沉溺。我站起來繞著餐桌走,測試一下平衡感,步伐平穩之後才小心翼翼地走去淋浴。6 R; r/ t3 x( d) P/ k+ j
0 N6 J4 G! x7 |, m" @在熱水的沖襲下我呻吟又吼叫,慢慢彎下腰去碰我的股四頭肌,感覺身體開始復活。我的肌肉放鬆,肌膚舒暢,毛孔全開,熱血渾身竄流,我希望被喚醒,體內彷彿有某種東西在騷動著,但現在還不敢做出太突然或太劇烈的動作。我還不想吵到我的脊椎骨。我讓我的脊椎骨睡晚一點。7 p6 R- t7 p# U; ~9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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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擦乾身體,看著自己的臉。紅紅的眼睛,灰灰的鬍渣——跟我開始打球時的那張臉根本不是同一張,跟我去年同樣在這面鏡子裡看到的臉也不是同一張。不管我是誰,我早已不是當初踏上這條漫漫長路的男孩了,我甚至已經不是三個月前宣佈職業生涯即將告終的那個男人。我就像一支球拍,已經換過四次握布和七次拍線——平心而論,我還能算是同一支球拍嗎?在鏡子中的那雙眼睛裡,我還能隱約看見那個從一開始就不想打網球的男孩,那個想要放棄、也確實放棄過很多次的男孩,那個如此憎恨著網球的男孩。我又看見了昔日那個恨網球的金髮男孩,而我也不禁想著,他會怎麼看待現在這個一樣恨網球、卻持續打網球的禿頭男呢?金髮男孩會嚇到嗎?會覺得好笑嗎?還是感到驕傲?這些問題搞得我好累,而現在也不過才中午。& _: K: E2 W( s
- K8 S$ I* I! ^拜託,讓這一切結束吧。6 p& _4 x+ d% x7 M( d# J2 U* Y# v
不,我還不想讓這一切結束。3 r l1 v5 w0 y! d, J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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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生涯的終點線,跟任何一場比賽的終點線沒什麼不同,你的目標都是要接近那條線,因為那時它會散發出一股吸引力。你越靠近那條線,越可以感受到那股力量在牽動著你,然後你可以利用這股力量,一舉跨越終點。但是當你正要進入、或剛剛進入那股引力的範圍之同時,你也會感到一股同樣強大的推力,正在將你推開。這兩股互相排斥的力量同時存在,無法解釋,近乎神秘。我很清楚。我大半輩子都在追求那股引力,反抗那股推力。有時深陷其中,有時猶豫未決,猶如一顆在兩邊彈跳的網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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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醒自己,今晚要用鋼鐵的意志去迎戰這兩股力量,去面對任何阻礙:背痛、失誤、壞天氣或是自暴自棄。這個自我提醒,其實是一種憂慮的表現,但另一方面也是一種沉思的方式。過去二十九年的網球生涯教會了我一件事:生命會把世界上一切可以阻擋你前進的東西,全部放到你的路上阻撓你,只差沒把廚房流理台扔到你眼前了。而你的工作,就是要克服這些阻礙;如果你因為這些阻礙而停下腳步或是分心猶疑,那你就是沒做好該做的工作。沒做好工作會招致懊悔,懊悔這件事會比殘廢的背脊更令你癱瘓不振。1 m5 t3 M" d% n7 Z# X4 K$ Z
" l# V9 f$ I0 {" d- c& z拿杯水躺在床上讀點東西,眼睛累了就打開電視,是比賽的報導。★今晚美網公開賽第二輪即將登場!名將阿格西是否從此告別球壇!?★螢幕上出現我的臉,那是一張比賽的臉,和我剛剛在鏡子裡看到的臉完全不一樣。我仔細端詳自己的第二種臉,它在電視螢幕這面失真的鏡子上閃現,看著看著我的焦慮感又爬升了兩級。這會是我最後一個電視廣告嗎?這會是哥倫比亞廣播電視公司最後一次宣傳我的比賽嗎?8 N5 S9 h# K' ?$ S) A
我感覺我快死了。這種感覺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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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球的術語中含有許多日常生活的詞彙,這點在我看來並不是巧合:優勢分(advantage)、發球(service)、發球失誤(fault)、破發(break)、零分(love)。原因在於,網球的基本元素就是我們日常生活的基本元素,每場比賽都是一個小型的人生。球賽結構層層堆疊,有如俄羅斯娃娃般,這也反映了我們每天過的日子。分數堆疊成局,又累積成盤,最後成了整個比賽,每個環節緊緊相扣,而每一分都可能成為比賽的致勝分。讓我想起生命也是由秒堆疊成分鐘,再堆疊成小時,而每一個小時都可能成為一生中最美好或最黯淡的時刻。只看我們怎麼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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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又說回來,如果網球等於生命,那麼網球結束之後,豈不就是一片未知的虛無?這種想法會讓我發毛。
( Q: H5 B1 q7 `史蒂芬妮跟孩子們衝進門來,他們飛撲到床上。兒子問我現在的感覺怎樣。$ x) O6 _* Y; ?1 G0 G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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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很好!很好!恐龍骨頭怎麼樣?5 @/ P( c5 s( h5 S* \! {' J
超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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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N0 f9 _ ]# e1 V" I8 r史蒂芬妮拿了果汁跟三明治,然後把孩子們趕出房門。$ {4 k% t* `9 \) d4 h
她說:他們約好要跟別人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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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7 r# g6 [4 b) v我們大人不也是一樣嗎?
' O' s! q% G; i0 ~( ?# b* M孩子離開後,我才能睡個午覺。我三十六歲了,如果晚間要出賽的話(比賽很可能一打就打過半夜),賽前不睡個午覺是不行的。外加我現在已經大致清楚自己是誰了,所以很想閉上眼睛不去面對。睡了一個小時,我睜開眼睛大聲說:要出發了。沒得躲了。我又走進淋浴間,但這次跟早上的淋浴完全不同。下午的淋浴比較久——大約二十二分鐘左右,而且不是為了清醒或是清潔。下午的淋浴是為了鼓勵自己、指導自己。& h7 f, z6 p4 \* ^) u5 c4 {+ I) Q% g
; M! \! D0 j0 D6 s+ a6 l, c/ U, p打網球這種運動,會使你開始跟自己對話。其他運動員都不會像網球選手那樣自言自語。投手、高爾夫選手、守門員等運動員當然也會自己在那嘀咕,但網球選手是真的跟自己說話——跟自己對答。在激烈的比賽中,網球選手看起來就像是露天廣場上的瘋子,自顧自地咆哮、飆髒話,甚至一人分飾兩角辯論爭吵。為什麼?因為網球這種運動就是這麼他媽的孤單。只有拳擊手有可能瞭解網球選手的孤獨。不過拳擊手還擁有自己角落的助手跟經理人,甚至打拳的對手也提供了某種形式的陪伴 ——至少有個對象可以扭抱在一起。打網球時,你跟你的對手面對面,互相攻擊,卻無法觸碰到他或是與他說話,其實是無法觸碰到任何人,也無法與任何人說話。網球規則甚至禁止場上的選手跟自己的教練談話。7 L/ e: z4 B1 Q0 Q) b) h! N# f, w+ O
0 ?* ]- d' A* ^( y/ f) i, g6 d有些人認為田徑場上的跑者也非常孤單,但這種論調我聽了只想笑。田徑跑者至少可以碰觸到、聞到與自己相隔僅僅咫尺的對手,可是在網球場上的你等於身處孤島。所有男性跟女性參與的運動賽事中,網球絕對是最接近「隔離禁閉」的項目,因此自言自語也就成了無可避免的結果。而我的自我對話,永遠是從下午的淋浴就開始,從這個時刻開始我就會跟自己講點話,說些瘋話,一次又一次重複地講,直到自己被說服:說服自己一個半殘的人也可以在美網公開賽出場;說服自己一個三十六歲的老頭可以擊敗一個正值體能巔峰的對手。我在職業生涯共拿下八百六十九場比賽,勝場數在職業網球史上排名第五,其中很多場都是在這種下午的淋浴中贏來的。3 H: f# I& E1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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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沖刷過我的耳朵,聽起來跟兩萬名觀眾的呼聲沒兩樣。我回想起幾個特殊的勝場,未必是球迷津津樂道的那幾場,而是那些至今仍能在半夜使我驚醒的比賽——跟思奎拉里在巴黎打的那場,跟山普拉斯在澳洲那場,跟布雷克在紐約。然後想起幾場落敗的比賽,接著我搖頭拒絕那種失望的感覺。我告訴自己,今天晚上是一個考試,為了這個考試我已經準備了整整二十九年。不管今晚發生什麼事,我絕對都已經經歷過了,而且不止一次。無論是體能的考驗也好,心智的熬練也罷,都已經存在我的經驗裡了。+ p5 m9 K' M* N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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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就讓這一切結束吧。* T/ ? J6 h, ^# K* V
但,我還不想要讓這一切結束。1 J3 ]: j: o9 p' Z- `! F' t" _
7 B7 p) p: U& a9 b' t A4 b+ @我哭了。我倚著浴室的牆壁,放聲大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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