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訂定合理的備用容量率,才能同時兼顧供電穩定與投資效益。但是問題來了,什麼才是「合理」的備用容量率?應如何評估呢?備用容量率訂得太低,就有可能產生供電不穩的問題,但是訂得太高,則又會產生過度投資、蓋太多電廠的浪費情況。換句話說,備用容量及備用容量率的訂定,往往是「供電穩定 VS. 過度投資」兩者之間的權衡。
先來看西方主要民主國家的例子,除了丹麥(公投案30%、修憲案40%)和義大利(50%),我們再也找不到另一個國家對公投設下投票率門檻。歐洲理事會(Council of Europe)的政策指引中也明白反對會員國對公投設立門檻。五成投票率看似不高,但事實上問題很大,因為它把不投票的人視為「否決」,而非「棄權」。若依台灣過往各級選舉的投票率,最高也不過就是75%上下(2008總統選舉76%,2012年為74%。而且以非大選來看,各級補選投票率多半不到五成),假設我們以最寬鬆的75%最高投票率來估算,要反對一個公投提案只需要掌握25%的民眾支持,請他們不要去投票,這樣就可以輕易把公投案否決,因為投票率不到50%即視為否決。
一、專家拿出證據讓你做決定,神棍不准你自己做決定
台灣的核電、經濟與貿易政策總是引起大家非常大的反彈與爭議,不是因為我們的民主素養太差,而是因為我們的專家拿不出客觀的證據來說服我們,而不利於他們的證據卻俯拾遍是。因為拿不出有利的客觀證據,所以他們最喜歡說的是:「你們不懂就別裝懂,乖乖聽我們的決定。」身為公民,我們必須小心:台灣的公共政策論述裡,訴諸權威的神棍遠多於真正的專家。
真正的核安專家應該把事實告訴你,然後讓你決定要不要核電。但是,台灣有太多核安的學者與半調子的學生用極其激烈的方式在對反核者進行人身攻擊。因為,他們只有信仰與不可告人的利益糾纏,而沒有足以說服眾人的客觀證據。
真正的經濟學者會告訴你客觀的證據與事實,會誠實地讓你知道他們的理論和現實之間可能有多大的落差,然後讓你為自己的未來做決定。但是台灣有太多的政客、財經學者和學財經的半調子,動不動就恫嚇你:「沒有國光石化會危及數十萬人的就業」、「沒有核電台灣的產業會失去競爭力」、「沒有服貿台灣會被邊緣化,產業會一一垮掉」。事實呢?
國光石化沒有了,我們卻沒聽到石化產業失業連連的消息,甚至連一再恫嚇我們的前經濟部長施顏祥都在馬英九宣布放棄國光案時轉口表示:「(國光石化)若不在台設廠,對台經濟成長短期會有負面影響,但長期不見得是壞事。」這一巴掌打下去,一共不知道打爛了多少「財經名嘴」和「財經專家」的臉。
學運才剛結束,立院還沒開始審查服貿,閣員們一個個跳出來恫嚇我們:沒有服貿,台灣的經濟和產業會完蛋。你別忘記:管中閔這一幫人從2008年起就開始參與政府經貿政策的擬定,前六年的閣員任期裡從來不認為產業技術升級很重要,從來不認為FTA很重要,快要畢業的前兩年卻突然覺得「沒有服貿台灣會完蛋,沒有FTA台灣會完蛋」,甚至連「沒有服貿就不會有TPP」這種謊話都說得出來。你說,這一群人前言不對後語,他們到底是專家?還是神棍?
為了減少富人稅和高科技產業的稅負,他們承諾我們:只要富人先富起來,窮人就會跟著富起來。事實呢?過去三十年來,信仰這承諾的國家跟美國發生同樣的事實:實質 GDP 的成長被 top 10% 的人吃光光,其餘 90% 的人實質所得卻下降。台灣呢,老是要我們為了 GDP 的成長而犧牲一切,結果GDP持續成長16年,我們的實質薪資卻倒退16年;如果再算工時的增長,我們的實質時薪甚至倒退了不只十六年。
他們向我們承諾:國際貿易會促進分工,提升兩國的生產效率與競爭力。結果,加入 WTO 十二年,台灣的技術升級一點成就也看不到,反而出口總額持續增長,產品附加價值與利潤卻下降,以致最後對 GDP 的貢獻根本沒成長,薪水還反而一直倒退。
他們說:新加坡的人均 GDP 比較高,是因為人民比較願意聽財經專家的話。事實是:如果台灣過去十六年來 GDP 成長的果實確實讓薪水階級分到好處,我們當然會乖乖地聽財經專家的話;但是,過去十六年來,我們聽從這些財經專家的話,為了經濟成長而犧牲消費者健康與環境保護,忍受無線工時的責任制,接受各種傷肝、傷腎、傷肺、傷心、傷神的經濟發展模式,結果卻只換得老闆財富的持續增長,以及我們薪水的縮水。
事實如此,要我們如何繼續相信這一大群「專家」說的不是謊言,要我們如何相信他們是接受財團的好處來欺騙我們的?
他們老是指責我們不懂經濟學理論。但是,你不需要複雜的經濟學理論,就可以從鮮明的事實和證據知道他們的承諾是錯的,甚至根本就是存心騙人的謊言。他們喜歡耍威權,你卻不需要畏懼威權。
二、放棄自主判斷就放棄公民權,成為奴隸
自有人類以來,人類社會永遠無法排除的一大困擾就是:很多人老想付出比別人少,而獲得比別人多,甚至老想要擴大不勞而獲的利益。不勞而獲就是用見不得人的方法侵占別人應得的利益,為了讓利益受損的人心甘情願,就需要一套神棍級的說詞(話數)。文藝復興以前,這一套話數是寄生在中世紀的神學裡;文藝復興以後,這一套話數叫做「君權神授」;啟蒙運動以後的十九世紀,這一套話數是「社會達爾文主義」。
剝削別人總是需要一套讓奴隸們甘心的理由或論述。今天,這一套話數叫做「向下滴流經濟學」(trickle-down economics),他們用主流經濟學(new classical economics)和市場神話來撐持自己。但是越來越多的證據證明他們的承諾已經破產。
他們說,市場會自我管理,永遠穩定,因此不需要政府管制也不需要考慮系統性風險(systemic risk)。結果,2008金融風暴証明這個承諾根本就是謊言。國際貨幣基金會 IMF 邀集全球最頂尖的經濟學家開會討論「後金融危機時代的金融政策」,並且將會議結果出了一本書 In the Wake of the Crisis:Leading Economists Reassess Economic Policy。許多出席者的檢討方向都在挑戰芝加哥學派的核心主張,而總體氣氛是從芝加哥學派的放任市場自理轉向凱因斯的「政府有效管理」的主張偏過去。總體經濟學教科書的作者也在修改教科書的內容,以便讓學生了解金融市場為何會有無法自行調節而出現系統性風險(systemic risk)的時刻。
他們老是要警告我們:「某某某不懂經濟學,你不要相信他的話」,「某某經濟系主任論文產量太低,你別相信他說的話」。總之只有意見跟他一樣的才算專家,其他人的意見一概不算數。這樣的人到底是專家?還是神棍?
事實是什麼?事實是經濟學的教科書改了,只是這一大群神棍的腦袋卻還不改變。事實很可能是:他們自己就是一群被神棍教主欺騙的笨蛋,卻硬要叫我們必須要跟他們一樣笨!
其實,如果專家意見都一致(譬如:許多理工學院的領域都這樣),我們這些常民會不願聽專家的話嗎?誰會那麼無聊,為了了解自己買的汽車是否安全,而自己去讀幾百篇有關汽車車體結構設計、分析、設計、測驗與安全管制的專業文獻?
會有經濟領域以外的人去念經濟學的專業論文,就是因為經濟學領域內的許多主張都是專家意見不一致。這也不是經濟學家的錯:經濟系統遠比理工領域複雜而難搞,本來就很難有專家一致認同的結論。不過,既然全球頂尖經濟學者的意見已經不一致,有憑什麼要我們這些常民「不要自己亂想,要聽專家的話。」我們到底要聽哪一組專家的話?難道我們不需要自己讀一點書來作為判斷的依據?為什麼只能聽一個菜鳥管理學博士的話,而不可以聽 Joseph Stiglitz 或 Paul Krugman 的話?作者: 雲中君 時間: 2014-4-26 20:10 本文章最後由 雲中君 於 2014-4-26 20:24 編輯